「天之道,其猶張弓與!
高者抑之,下者舉之,有餘者損之,不足者補之。
天之道,損有餘而補不足。
人之道則不然,損不足以奉有餘。
孰能有餘以奉天下?唯有道者。
是以聖人為而不恃,功成而不處,其不欲見賢。」
白話譯文:
自然之道就好像人們張開弓弦對準目標一樣!
目標居高,弓弦下抑;目標在下,弓弦上舉;弦拉過頭了就放鬆一點,弦
拉得還不夠就再拉緊一點。
自然之道就是這樣,減損有餘的來彌補不足的。
人世之道卻往往不是這樣,它竟是減損不足的來奉獻給那有餘的。
誰能夠真讓那有餘的拿來奉獻給天下呢!這只有那有道者才做得到。
正因如此,聖人他能努力實踐而不恃恩求報,成就了事功而不居執其功,
他不願意誇耀自己的賢德。
藥方:
自然有一調節性的原理,因此「損有餘以補不足」,但人間世往往「西瓜
偎大邊」,損不足以奉有餘。
「依道不依勢,依理不依力」,這原則很簡易,不要自己弄混淆了!
放大空間,心胸自然寬廣;放長時間,目光自然久遠!大時間、大空間,
自有大格局!
跳脫開目前的限制,超越出來,你真會有意想不到的喜悅!
《老子道德經》第七十八章
「天下莫柔弱於水,
而攻堅強者莫之能勝,其無以易之。
弱之勝強,柔之勝剛,
天下莫不知、莫能行。
是以聖人云:受國之垢,是謂社稷主;
受國不祥,是為天下王。
正言若反。」
白話譯文:
天下間的東西沒有比起水還來得柔弱的,
但要攻擊堅硬的東西,卻沒有比起水還能勝任的,任何東西都無法取代水啊!
軟弱能勝過強硬,溫柔能勝過剛強;
這道理天下人沒有不了解的,卻沒有人能好好去實踐它。
正因如此,古先聖人說:能為國家大事而蒙受污垢的人,這就叫國家社稷之主;
能為國家大事而擔負禍患的人,這才足以做為天下之王。
以上所說乃是雅正之言,但看似相反爾!
藥方:
話怎麼說都不重要,事怎麼開展的,這才是重點,請注重「坤」(具體性)原則。
語言的最大限制與弔詭就是它具有兩面性,解開這兩面性,直入本源,你
才能真明白事理。
柔性的顛覆與瓦解勢將帶來真正的生長,不必太強調剛性的建構!
「正言若反」,但不一定「反言若正」,正正反反,要息心止慮,想一想!
《老子道德經》第七十九章
「和大怨,必有餘怨,安可以為善;
是以聖人執左契而不責於人。
有德司契,無德司徹,天道無親,常與善人。」
白話譯文:
調解了大怨,之後,一定有餘怨,這怎可以說是完善的結局呢!
因此聖人執拿著債券,卻不向人逼求。
有德的人手拿債券亦無所逼求,無德的人手拿著租稅章例向人逼索稅租;
自然大道是無所偏私的,祂永遠幫助那有德的善人。
藥方:
與其事後還要調節,無寧就不要發生,這要有一點歷史發展的智慧!
還它個本來面目,讓出一片天地,這世界就會變得很美好,不是嗎!
站到裡面去,會很擠;站出去,一切不就都好了嗎?另立新的生長可能!
什麼是「德」,就是讓他覺得有「得」,若老讓人覺得失去了什麼,這德
就不叫德。
《老子道德經》第八○章
「小國寡民,使有什伯之器而不用,
使民重死而不遠徙,
雖有舟輿,無所乘之;
雖有甲兵,無所陳之;
使人復結繩而用之,
甘其食、美其服、安其居、樂其俗,
鄰國相望,雞犬之聲相聞,民至老死不相往來。」
白話譯文:
小小的國度,很少的人民,讓那些超過十人、百人這樣的有才華的人物也用不著,
讓人民愛惜生命而不願意遠徙外地,
即使有舟船車轎,也用不著乘坐;
即使有盔甲兵器,也用不著陳列;
讓人民回復到遠古結繩紀事的時代,
品嘗甘甜的食物,穿著豐美的衣服,居住安適的處所,悅樂文雅的風俗,
接鄰的國度,彼此相望,雞啼狗叫的聲音,彼此相應感通,人民直到老死
也不必急得往來。
藥方:
有了真情相感相應,那就不必用言語急得去溝通,只是雞犬之聲相聞,已
是悅樂一懷了!
爾分我界的觀念是人類文明的象徵,這是文明,同時也是「文蔽」!
生命的可生長性原則是優先於一切的,不要在世俗的勢上打轉,把自己都
轉糊塗了!
雞犬之聲無意義而有意韻、有意味,人們的語言看似有意義,但可能既無
意韻,也無意味!
《老子道德經》第八十一章
「信言不美,美言不信;
善者不辯,辯者不善;
知者不博,博者不知;
聖人不積,既以為人己愈有,既以與人己愈多。
天之道,利而不害;
聖人之道,為而不爭。」
白話譯文:
真實的話不華美,華美的話不真實;
良善的人不巧辯,巧辯的人不良善;
真懂的人不炫博,炫博的人不真懂;
聖人不積蓄,他深切體認:盡力助人,反而更富有;盡力給予別人,反而更充足。
上蒼的自然之道,利益萬物而無害於萬物。
人間的聖人之道,服務大眾而不與大眾相爭!
藥方:
話要聽真的,不要聽漂亮的;人要交善良的,不要找會說話的;懂了就懂
了,不必找那麼多啦啦隊!
利他就能利己,這原則是一共利的生長性原則!
退到後頭去,讓該上場的上來,舞一番新姿,便會有新的氣象!
說了就算了,沒說也不必再說,反正說了還是白說,一切默然可也!
作者簡介:
林安梧
國立台灣師範大學國文學系教授、國立台灣大學哲學博士、國際儒學聯合會理事、通識教育學會理事、東方人文基金會董事;曾任清華大學通識教育中心主任、南華大學哲學所所長、《思與言》學刊主編、《鵝湖》主編暨社長,最關心的哲學論題是「人存在的異化及其歸復之道」,著有《台灣、中國:邁向世界史》、《存有、意識與實踐》、《中國宗教與意義治療》、《教育哲學講論》、《中國近現代思想觀念史論》、《當代新儒家哲學史論》、《儒學革命論:後新儒家哲學的思維向度》、《台灣文化治療:通識教育現象學引論》、《台灣解咒﹕從「主奴意識」到「公民社會」》,現正從事於「後新儒學理論的締造工作」。)